如约 @独行寒山千余里
传送门：随时会有补充的相关设定及食用说明
依然只有方二和方四出场
第二章
雪下了整整一夜，方锐躺在床上，听了一夜的风声。
当初方学才从燕京大学退了学，闹着要去参军，家里差点翻了天。几个人轮番上阵好说歹劝，到底劝不住，方世镜一气之下把几位长辈的牌位都请了出来，直接把他关了祠堂。才满了二十岁的青年直挺挺往地上一跪，对着父母的牌位磕了三个头，连夜收拾了东西就偷跑了，第二天祠堂的门一开，空荡荡的只剩一封亲笔信。
最后还是方士谦说了句“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随他去吧”，才算是了结了这事儿。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家里都没人敢提五少爷三个字。
方锐在床上翻了个身，有能耐往外跑，就别回北平，不然非给你一顿好打不可。
方世镜下楼吃早饭的时候，方锐已经在底下看报纸了，手边放了一杯咖啡，听他下来，便抬头打了个招呼，眼底下带着一圈浅浅的暗青色，显见是没睡好。方世镜踱到桌前坐下，慢条斯理地把烧饼撕开泡到温热的甜浆粥里。
“今儿起这么早？”
方锐把手里的报纸翻了一页：“风太大了，睡不着。”
“别想些有的没的，老五脾气犟归犟的，看人倒还不算差。”
“嗯，”方锐灌了一大口咖啡，报纸随手一扔，把衣架子上的大衣拿起来搭在胳膊上，“二哥，你慢慢吃，我去拍电报。”
方世镜看了眼西边墙角立着的西洋自鸣钟，还不到七点半钟：“还不到时候开，你吃了没有？”
“没。”
“柳妈，给四少爷倒碗甜浆粥来！”方世镜朝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朝方锐招了招手，“大冷的天，吃了再走，赶趟儿。”
“我不饿，喝了咖啡的。”
方世镜皱一皱眉，声音压下来一分：“那东西能顶用？知道你不想吃，就喝碗粥。”
方锐自打留洋回来，就喜欢上了咖啡，偶尔渴急了的时候才从他那儿抢碗茶，生意场上的时候也能入乡随俗，就只早起这一杯，是必不可少的。方世镜是不爱这口儿的，说了两回，也不见有用，干脆就由着他去了。
四十来岁的小脚妇人把粥端上来，摆在方锐面前：“四少爷，二少爷说的是，这大冷的天儿，哪能空着肚子往外去啊，多少喝一口吧。”
方锐把大衣往椅背上头一搭，端起来三两口喝光了，方世镜递了块儿手帕过去，他就接过来抹了抹嘴，又拿起来衣服穿好。
“不成，二哥，我还是去电报局外头等着开门。”
方世镜也就没再拦着：“去吧，路上滑，看着点儿。”
方锐一脚踏出院门，就给满大街的积雪晃了眼睛。下了这么大的雪，方家门前等活儿的黄包车反倒多了几辆。他随手招了一辆过来，上车吩咐了句去电报局，紧了紧围巾，把大衣领子立起来，就闭了眼养神。
车夫跑得不快，等到了电报局的时候，正赶上早来的人往下卸板子，好容易等到板子卸完开了门，方锐两步抢进去，还没找见拍电报的人，就听见身后一把特意拉长了的懒洋洋的声音：“哟，这不是方四爷么？大早上的跑这儿来，什么事儿这么赶呐。”
方锐去衣袋里拿钢笔的手一顿，心里恨了一句，一转头满脸带笑，右手往前一伸：“叶大少爷，幸会幸会。”
叶修右手撑了根文明棍，恨不能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上去，左手夹了根烟，全没谈生意时候的半分正经，见方锐伸手，把文明棍往左手一交，伸过去浅浅一搭，紧跟着就又把文明棍拄回来，像是方才那一握手，花了他不小的力气。
“叶大少爷这是有何贵干啊。您这不比我们小门小户人手少，什么事儿家里人办不了，非得您亲自来跑一趟？”
“行了，”叶修缓缓吐了口烟，“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就甭拿这话恶心人了。”
方锐眼睛一转：“既是这么多年的交情，老叶呐，就别跟我们争那一分的利了呗？”
“哎呦，大早上电报局遇上也算缘分，合该咱们哥俩一块儿去吃个早饭，谈什么生意啊。”
“这可不赶巧儿，”两句话的工夫，拍电报的那边已经排起了一行人，方锐咬了咬牙，面上却一丝不漏，“刚出来的时候在家里头吃过了，改天我再上门儿去蹭您口早饭，可别叫人打我出来啊。”
“成！正好我家里才新换了个厨子，说是会做法国菜，你来给鉴定鉴定。说起来可是有些日子没见着你家二哥了，什么时候来，带着世镜一起吧？”
“二哥这几年不怎么管外头的事儿了，腿上又不太好，大冬天的，出门也不方便。”
“这怎么一阵子不见，他又添了点儿毛病？别是给你气的吧？要不要紧？年纪轻轻就落下毛病可不好，我倒是认识个大夫，我们家老爷子都说好的，回头儿让世镜去瞧瞧？”
“劳您费心，老毛病了，年年入了冬就这样的，具体怎么个毛病我也说不好，这得问我三哥才知道，我先替二哥道个谢。”
“也是，你们家里两个学医的，医馆都开起来了，自然是用不着我们这小门小户里头荐来的大夫了。”
方锐心里哼了一声，这家伙，还真是半句话的挤兑都不肯让。
“那改天我亲自上门去看看，正巧儿有个朋友也想见见他，”叶修笑着喷了口烟，把烟头一扔，抬脚碾灭了，摸出块儿怀表按开看了一眼，“哟，都这个时候了，没耽误四爷的事儿吧？”
方锐看了一眼就要排到了电报局门口的队伍，也笑了笑：“没有没有，我这也不是什么急事儿。您要是有事儿的话，咱们改天再聊。”
叶修把怀表放回去，拿文明棍在地上磕了两下，回了句那就改天再聊便朝着门走过去，一只脚都迈出去了，像是想起来了点儿什么似的忽然回头：“你家大哥，也挺长时间没回来了吧？”
方锐不解，含含糊糊道：“大哥也忙，一直也不大回来的。”
“忙啊？忙点儿也好。”叶修点了点头，朝他微微欠了个身，转头出去上了辆车。
方锐一直看着那辆黑色的汽车开走，才规规矩矩排去了队尾。
叶修出现得有点让人琢磨不透，要说是巧遇吧，那也未免有点太巧了，北平城里这么多个电报局，也能让他碰上。要说不是吧，他又是家里的车送过来的，还来在自己后头，怎么看也不像是专程来门前等他这一趟的，自然更不可能是从方家一路跟过来的。
何况这十几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结果就说了半天的闲话？
方锐百思不得其解，连排到了自己都没注意，拍电报的工作人员喊了两嗓子也没听见，到底是让后头的人推了一把才回神儿，赶紧拿出钢笔在白纸上简短地写了几个字，留下方明华医馆的地址，交给发报的人。
算了算了，权当他是路过便是，眼下什么事儿都赶不过方学才那头的消息。
方锐从电报局出来，上了辆黄包车，车夫跑出去没有半条街，方锐忽然伸手扣了扣车厢板子。
车当即停下来，脖子上挂了条汗巾的车夫回头撩开帘子，躬了身道：“四爷，您吩咐着。”
方锐拿手指了指：“往那边儿去，上东安市场的刘记炒红果铺子，知道怎么走不？”
“得咧！您坐稳着！”车夫小心地把车掉了个头，转头就往东安门的方向去了。
方世镜爱吃炒红果，北平炒红果的店面多，他就单爱东安市场刘记那家的金钱果，方锐想着家里上次买的吃得差不多了，看了看时间也早，干脆就往那边去了。
他提着两袋子炒红果回到家里时，也不过才将将过了十一点钟，正是吃午饭的时候。打赏过了车夫，提了东西进门，方伯竟然没在门房里头，方锐往门外又望了望，也没看到什么跟平时不一样的地方，只好摇了摇头，自己掩上大门，往里头去了。
他一路拿着炒红果上了楼，方世镜书房的门关着，里头隐隐能听见人说话的声音，方锐在门外站了站，方世镜的声音透出来，压得低低的，听不太清楚。
书房里静了静，就听见另一个人开了口：“要是他的话，你倒是可以放心。”
“嘭”的一声，方锐手里的炒红果掉在了地上，他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弯腰捡了起来，一手用力拉开了门，几乎是闯了进去。
方世镜的书案边上，背对着他坐了一个人，听见声音转过头来，向他笑着点点头：“你回来了。”
方锐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tbc）
要回家啦，这几天肯定木有更新~
有兴趣的姑娘不妨猜猜方锐看见谁了，不过猜中了也没奖……【会有人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