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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师长和方参谋长的专场。
第十六章
肖时钦依旧坐在那里,只是稍稍抬了抬头,脸上的神色都未发生半点变化,方学才却察觉到一丝压迫感正从对面缓缓逼上来。
“师座,”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总算记起来坐在对面的人还是他的长官,他眼睛一转不转地跟肖时钦对视,全身仍然是紧绷着的,“你刚刚说了什么?”
肖时钦不动也不说话,过得片刻,方学才的人中处开始渗出细细的汗时,肖时钦终于起身,跨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学才,别激动。”
声音不高,带着点安抚的意思。
他的手一直按在方学才的肩上,拇指的指腹压着领章,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并没有太长时间,手底下如满弦的弓一样的身体一点点松了下来,方学才的嘴唇抿成一道直线,眼中的戒备却是渐渐散了去,肖时钦知道这个他一直倚重的副官终是选择了相信自己。
“师座?”方学才声音很低,但里头那点需要解释的意味却很坚定。
肖时钦把他按回到椅子上坐好,自己也坐下,打开了一个上锁的抽屉,取出来一封来自上海的信,隔了桌子推过去。
“我和明华,至少也是有过同校情谊的。”
方学才只看了一眼信封就苦笑起来,他从未想过自家三哥竟然已经去了上海三年,显然他写信回家是一件失策的事情了——大哥行踪常年不定,他本也不太指望,家里能替他说话的只一个方明华,谁知又去了上海,留在北平的两位兄长一个是当初关他祠堂的,一个是性子犟起来九头牛也拖不动的,也不知道这一次要把他们气成了怎样。
但这念头只转了一转就被他丢开了,他把信放在边上,连信封都没拆开,就向肖时钦道:“三哥不会说的。”
“的确不是他说的,”肖时钦向他手中的信示意了一下,“明华还是很担心你的,不先看看么?”
“既然是写给师座的,就算是兄长,我看也是不妥。”说着又把信推了回去。
肖时钦也就不多说,接过来重新放进抽屉锁好了,向方学才笑了笑:“学才,你怎么总是这么拘谨?”
方学才并不回答他的问话,只是又轻声却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师座。”
肖时钦摇了摇头:“是我的一位师兄,不过名字不能告诉你。但想来同你家里关系也是极近的,不然依他的性格,大概是不会管外人的事情的。”
“家中只有我一个从军入伍的。”
“那我便不知了。”
“师座。”
肖时钦叹了口气:“师兄并未说明,只模糊提了一句张帅,剩下的事情就是我猜出来的了,”他向对面看了一眼,方学才依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好接着道,“这里毕竟是武汉,十几年的事情,若真是有心,也不是找不到的,何况又是那么一件大事。”
方学才还是没有什么表示,肖时钦又加了一句:“没有叫别人,我亲自去的,是随县的县志。”
“师座费心了。”
肖时钦几乎是无法了,方学才跟在他身边两年多,给他当了一年多的副官,大约是为着自己素日谦和,反而格外尊重,这样突然拗了起来,也当真叫他为难。
何况他本不是为了查他,不过是琢磨王杰希那句话时候突然醒悟的。当年与张振武一同在北平因党内争权而遇害的肱骨之将,可不就是姓方。
前后一串起来,连方学才有意隐瞒的事情也清楚了起来,他虽不知这个副官为何要隐瞒自己的出身,也并不知道王杰希同方家有怎样的瓜葛,但王杰希的意思他是懂的,是提点他莫要掺到纷争的时局和派系斗争里去连带了身边的人,再直白一些,也不过是托他护方学才的平安罢了。
这位当年的师兄现在的同袍,比当初在学校时听闻过的更谨慎了,连一句托付都是不露痕迹的。
然而眼下看来,向方学才挑明了这件事似乎不是一个好的决定,方学才的反应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想来事情并不如自己所知的那么简单。
看那样子,多半是拂到了他的逆鳞。
方学才还如雕像一般坐在那里,肖时钦无奈之下,突然严厉叫了一声“方学才”,被叫的人下意识起立立正敬礼,干脆地答了声“到”。
答完了方学才也觉出了尴尬,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坐回去了,他从来都是有分寸的人,性子上执拗是一回事,但对着自己向来敬仰的长官犯脾气就是另一回事了。
肖时钦走近他,按了按他的肩,忽而伸手下了他的枪,方学才一惊,去格挡已然来不及,眼看着肖时钦收了自己的枪,怔怔地立在了当地,嘴唇动了几动,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肖时钦重开了抽屉,从里头取出来一把手枪来,当着他的面一颗颗装好七枚子弹,关了保险递过来。
“柯尔特M1911?”方学才接过来,一入手就报出了名字,“改装过?”
“新出的A1,上次去军部开会得了这一把,算我向你道歉的,”肖时钦嘴角噙了笑,“我不查了,也不问了,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但是学才你记着,你是第五师的参谋长,也是我肖时钦的副官。”
方学才第三次打了个标准的敬礼,重新检查过保险,这才安稳地握好握把,向肖时钦道:“谢师座栽培!”
“既是新枪,还是熟下手的好。”
“多谢师座,那我去靶场了。”
“去吧。”肖时钦答应着,随手把从方学才处拿来的枪锁进了自己的抽屉里。
方学才在靶场练过几回,刚刚发生的事情给他带来的震动不小,可除却第一轮的前两枪是因为尚未适应新枪而环术不理想以外,之后的每一发子弹都稳稳打在了九环之内。
不觉已是近午,方学才收枪,打算回去处理当天的事务,他将手枪收回枪套时手上顿了一下,枪套并不合适,这才记起肖时钦当时是只递了一把枪过来的。
于是只好再转回到师长的办公室里。
肖时钦正读着一本《战争论》,见他回来并不意外,方学才出门后他也想起来忘记把枪套交给他的事情了,但此种小事也并不需要特意去一趟靶场,等发现了自然是要回来的。
意外的是方学才,因为肖时钦递给他的不只是一个枪套,还有一封信。
信封上依然是方明华的字,这一次收信人却变成了他,方学才先看了一下邮戳上头的时间,断定是今日方到的,就看向肖时钦。
肖时钦仍旧低头看书,时而在书上批注些什么,却像是知道安静的空气里他并未出声的疑问一样,道:“刚刚你去了没多久,通讯处送上来的,你的办公室没人,以为你在这里,就送了过来。”
方学才答应了一声,当了肖时钦的面就拆开了,原以为不过是兄长的问候和嘱咐,待到看完了却倒吸了半口气。
肖时钦自然不会没听到,于是也从书里抬起头来,方学才拿着信纸的手有微不可察的颤抖,脸上也复杂的很,一眼过去竟看不出都混合了哪些情绪。
“怎么了?”
“师座,刚刚你说的给我十天假的话,还做不做数?”
“当然,怎么,明华要来?”
“嗯,三哥说中元节要回乡祭扫,让我跟着一同回去。”
“那是应该的,若是到时上头没什么事情,我可以再多给你五天时间。”
“十日就足够了。”
“那便到时再说,”肖时钦见他的下巴绷出来一道线,显见是咬紧了牙关,但眼中又有些欲言又止的神色,就有些不放心,“学才,你在担心什么?”
“没什么,”他心里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咬了咬牙,“师座,你们不会看着我挨揍吧?”
肖时钦十分明显地愣了一下,手里的笔都险些落在地上:“明华不是那样的人吧?”
“三哥当然不会,可他说这一次我四哥也是要来的。”方学才闷闷道,把信叠好了装进口袋里,“当初我想要参军,家里都不同意,他和二哥是反对最激烈的两个。”
“我记得你是五期的步兵科?”肖时钦旋上笔帽,在书里夹了一枚书签后才合上。
“那也不能对兄长还手啊。”
肖时钦这回是真笑了,他走过去拍了拍方学才的后背:“你放心,没人能在第五师里跟你动手的。”
“嗯。”
“到时告诉我一声,我与明华也好久不见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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