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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三和方四专场
第十七章
方明华近来有些纳罕。
原本方锐到了南京,十来天里总会有消息过来,可自他把方学才安好之事传去南京,方锐回过信之后,就再没了他的音讯。
老宅子里也没什么人往上海这边来,方明华算算有快三个月没了方锐的消息,到底放心不下,给医馆挂了歇业三天的牌子,又同女朋友家里说过,一个人往南京来了。
他轻车熟路到了老宅,方锐却是不在,打理宅子的人不提防他会来,着实惊了一惊。方明华虽然尚未完婚,可家里的人早就拿他当姑爷看了,一见他招呼也不打就过来这边,就赶着给他预备下一切用的东西,又絮絮叨叨向他说方锐的情况。
“上次您来信之后,四少爷脸上就常常见笑了,这两个多月也总是出门去,有时候还带了书啊本啊什么的回来,晚上也点着灯看书,前些天还去大百货买了茶具回来呢。”
方明华站在方锐住的正房里,一面含笑听着,客气一两句,一面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周,竟真的在桌上看到了茶具和茶叶盒,他顺手打开来看,里头还盛着约莫三分之一的铁观音。
这就更叫人奇怪了,方锐喜欢咖啡而不爱茶,是他们兄弟几个都知道的事情,来了南京算起来不过三个多月,竟然喝起了茶,这事出反常,定然是有什么古怪。
他心里暗暗琢磨了一会儿,想出来一条缘由,便向身后跟着的人问:“吴伯,可有什么人上门来找过小锐?”
“那倒是没有过的。”
“小锐也不曾说过什么朋友?”
被叫做吴伯的人仔细想了想,摆了摆手:“我是没有听说过的,也没听他们旁人嚼过舌头。”
“他就只白天出门去?”
“是啊,一两天里总是要出去一趟,有时候是上午,有时候也是下午,我想起来了,四少爷总是带着书本出去的,有一次说过是去什么中大,我们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方明华觉得自己的推断又可靠了些,他向吴伯笑了笑,道:“这可是辛苦您了,我就在这里歇一歇,等他回来。”
“姑爷,您可别这么折我呐,那您坐着,要什么就喊我们啊。”
方明华几番保证绝不会客气,热心肠的吴伯总算是一步三回头地退了下去,他拉开椅子坐在桌前,桌面上干净得很,除了茶具和一盏灯,就只有一个笔记本和一瓶墨水。他坐着无事,便随手拿了笔记本过来翻。
一翻之下,方明华倒是有些惊讶。他在北大读书时是旁听过文学院的课的,只消一眼便看出来这是一本校雠学的笔记,他往后翻了翻,发现竟是整整一本,上头还有另一人的笔迹,为数不多的几处都是修改,看最后一次那日期,倒是半月前的了。
“长大了啊。”方明华自言自语了一句,合上了本子,拿手支了额头闭目养神。
方锐回到宅子听闻的第一件事就是方明华来了,他将书本往胳膊底下一夹,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屋里来,玉兰树的叶子都给他带起来的风动了动。
他踩着门槛进屋,书都来不及放下,就直接扑到了方明华的背上,用胳膊不轻不重地勒了下他的脖子,声音里都带着惊喜:“三哥,你怎么来了?”
“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这么闹,”方明华扳开他的手臂,回手接过来书本放在桌上,“我再不来,你就不知道回上海去了是不是?”
“又没跟别人闹,这不是三哥你忙嘛,中元节还早着呢,我左右也无事,就在这里多住些时候。”他被方明华推开,索性往前一步,弯下腰用手肘撑了身子半趴在书桌上,侧着头说话。
“没人不叫你住,我问你,这两个多月怎么连个信儿都没有?”
方锐顿时语塞,自知这次是真的理亏,他在南京住得太好,唯二挂心的事情也早就有了着落,就忘了方明华还在上海挂记着自己。
方明华一见他眼睛转来转去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就知道他又在找借口,抬手一巴掌拍在他的腰上,方锐作势叫了声疼,满口里都是三哥我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方明华原本就是硬绷着脸,给他来这么一出,顿时笑了出来。
于是也没办法再装下去,总归他见到方锐无事还是高兴的,拍了一巴掌也就算完。
“行了行了,又没个样儿了,坐下吧。”
“哎!”方锐答应着,然而屋里唯一的椅子正被方明华坐着,他只好转了个身坐在了床上,“三哥你渴不渴,我给你泡茶啊?”
“你什么时候喝上茶了?”
“啊?就这俩月,你别说,喝习惯了还真不错,比咖啡强。”
“我不渴,去中大听课了?”
“诶?你怎么知道的?有千里眼还是顺风耳啊?”
“我好歹当初也是上过文学院的课的,你这笔记还在这儿搁着呢,”方明华手指点一点棕色的封皮,一眼扫到方锐才拿回来的《说文》,就拿起来晃了晃,“学得挺快的嘛,都开始看这个了?”
“啊?这个很难么?”
“就我知道的,反正算不上简单。”
方锐顿时得意了,眉毛都要飞起来:“嘿!三哥,怎么样,我聪明吧?”
“好好好,顶数你最聪明了,”方明华翻开一页,看那扉页上规整地写了“林无逸”三个字,几不可察地眯了眯眼睛,“这是哪里借来的书?”
“哦,是中大文学院的一个老师,叫林敬言,无逸是他的字。三哥你预备在这里待几天?我带你去听他的课,真是有意思。”
“林敬言?”方明华咂摸了一下这个名字,又看了看书上的笔迹,怎么都是个男人的样子,便自觉推断有错,“敢情你这两个月就是跑中大听他的课去了?”
“对啊!”方锐蹬了鞋子,索性靠在床头上,脸上都像是带着光,手上也不住地比划,“林老师真是个好人,课讲得好人又温和,也不嫌弃我什么都不懂,我的铁观音还是他送的呢。”
“就为了这么个人啊,亏我还以为你是看上人家班上哪个小女学生才一天天不着家的。”
方锐拍着床大笑起来:“三哥,三哥!你当我是你呐,出去留个学都能带着女朋友回来,你那是去念书了还是去恋爱了啊!”
“怎么着,你有意见?”方明华扬了扬眉毛。
方锐坐在床上摊了摊手:“不敢,我哪儿敢跟三哥您有意见啊!再说了,我能在中大待几天,迟早要回北平的,还能带着走不成?”
“那你来南京啊,正好咱们离得也近。”
“哥啊,你真当我是你啊,你我就不说了,大哥这些年没在家待过几天,好不容易回了北平还跟王公馆里住着也不回来,老五更出息,一跑三年连个信儿都没有,我要是再走了,你让二哥一个人在北平撑着?那可是三娘留下来的家业啊,你自己不管就算了,还真忍心看着散了?”
方明华这回也没话可说了,他是真不喜欢生意,方锐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心知肚明,就不免有些愧意,几根手指绞在一起,正待说些什么,方锐就又开了口:“所以说啊,你现在就赶紧把婚结了给我生个侄子送回来,我跟二哥从小带着教他学……”
他一句话没说完,方明华那点愧意瞬间就空了,起身两步走到床前,一把就掐在他脖子上了:“就知道你那嘴吐不出来象牙来!”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又放低了声音,“好歹是在人家家里,你就不能正经点,给人家里听去了,算怎么回事儿?”
说着脸上竟然就又泛起来点红色。
“咳咳咳!”方锐被这么一掐顿时就给唾沫呛着了,可一见方明华脸红又忍不住要笑,这么一来就越呛越厉害,眼角都红了,要落不落地挂着一滴泪。方明华看他着实难受,到底不忍心收了手,坐在床边给他拍着背一下下顺气。
方锐咳了一会终于安静下来,拽了方明华的手放在床沿上,看着他问:“三哥,定了走的日子没呢?”
“咱们沿着长江坐船过去,快的话也要三四天,在武汉怎么也要耽搁上两天,回随县去还要两天,中元节是八月十九日,我想着咱们这一次回去也该修修坟,都好好打理打理,也要些时间,月底是一定要走的了。”
“老五那边你说好了没有?”
“说好了,他说让咱们走的时候就拍电报给他,他好算了日子去接咱们。”
“他要是敢说不回去,绑我也要给他绑到父亲坟前去!”
“你就知道跟他发狠,好歹也是当哥哥的。”
方锐白了他一眼:“还不都是从小给你和大哥惯的,别的不说,要不是你俩做主,他还能跑得出去?我不管,这回我非要揍他一顿不可。”
“你来时二哥怎么吩咐的?当我不知道呢?”
方锐一听方世镜的名字就蔫了,悻悻然嘟囔着:“二哥也是,偏不叫我动手,三哥,我就打一拳,绝对不多打,你帮我瞒着点二哥,成不?”
“不成。”
“成吧,成吧。”
“不成。”
“三哥!”
“就一拳?”
“我保证!”
“行吧,那我不拦你,你要是有本事打得着你就打去。”
方锐蹭到床边挨着方明华坐下来,半边身子都挂在他身上,嘿嘿笑着:“就知道三哥你最疼我了!”
“傻不傻!”方明华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头发。
tbc
一直想给林老师取个表字,终于暗搓搓地干了!“无逸”语出《尚书》,“君子所其无逸”,嗯,这个表字对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XD
今天写完一看字数居然就有5w了,真是,意外。